很突然，又很自然
最近一直有加班，產的產，驗證的驗證，盤點物資的盤點物資，連發(fā)票都在要求可著金額盡量開。然后昨天下午快下班了，管代領導跟大家說“簡短的談個事吧，公司干不下去了，廠房租賃合同也馬上到期了，大家說說各自想法吧?！?/p>
我原以為老板會出面的，但老板沒有來。關于法律上的N+1賠償，領導說提了也白提，公司沒錢。而且廠房租賃合同馬上到期，拆完退給園區(qū)，到時候來公司要錢都沒處要。下周廠房設備就聯系收購方賣掉，至于上個月的工資和這個月工資，啥時候發(fā)還不知道，畢竟馬上就要月底。
腦子很亂，月初公司變更了法人，法人成了七八十歲的老人后，領導原本連躺椅帶被褥一團亂的辦公室，突然變得很清爽，連喝水都用一次性杯子了。這應該是給我們的一個暗示，但忙的一團糟，實在沒想到這方面。
下班收拾了會，十多年的沉積，東西實在是多。老婆微信問幾點下班，我回了句，破產了，我要收拾收拾晚點走。
老婆電話接著打了過來，簡單的安慰了幾句，讓我不要著急，找工作就是了。我想了想，告訴老婆別跟孩子說這事。
到了晚上，我還沒到家，孩子電話打了過來，問是不是失業(yè)了。我撒謊說沒有。
孩子說我看到媽媽手機消息了，我想了想，和孩子說別告訴你奶奶，她要是知道了會著急。孩子說不會告訴奶奶的，自己又不傻。
到了樓下，把一些東西拿上去，我坐車里下載了四個招聘軟件，一個個的篩選工作。想著實在不行，咱從最基本的QA\QC\生產工干，刷到半夜，然后刷到了一個QA的崗位，最上面寫的年齡是“26歲到40歲”。
圖源 作者截圖
一下就不困了，就業(yè)壓力可能比我原本預估的要更大。當然這種明確告知的限制，我還是非常感激的，畢竟明著卡比暗著卡要好的多，至少不會浪費一些無效精力。
沒多久，孩子打電話過來問我找到工作沒。我說正在投簡歷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八九千以上的工作。孩子說可以先找五六千的，再找七八千的，再找更好的。我看了時間，已經很晚了，告訴孩子我一會就上去睡覺，你要抓緊時間睡。
孩子還小，可能理解不了成年人對于工作的依賴，但能感受到我的窘迫感。沒多久孩子又打了電話過來，告訴我上學路上看到有個蜜雪冰城，還有個錢大媽生鮮店在招人。我說我還是想先試試藥企或者醫(yī)療器械相關的，從生物制品注射劑質檢到體外診斷試劑質檢、工藝，再到體外診斷試劑生產管理，一直在一線，做了這么多年，直接放棄心有不甘。打發(fā)孩子睡覺，我也趕緊回去休息。
睡的很差，一晚上不是夢見跑就是夢見追，距離上次找工作已經過了十多年，此時此刻比上次緊張。但這次破產離職又感覺像做夢一樣，總覺得不真實。
理論上我所在城市的藥企、醫(yī)療器械公司比別處多，機會也多。但現在的年齡因素，可能已經制約了具體的崗位選擇，越是覺得相對符合的基層一線，反而越沒有多少機會。當然整體上已經有不少小公司選擇停產或者了，以至于在某個群里，每次有類似數據統(tǒng)計，都有群主安特全員，“即使停產狀態(tài)，也不可能人員總數為零吧？不要填人員總數為零。”
關于公司的營收情況，很是尷尬，口罩期間也曾經雇傭幾十個臨時工保生產。后續(xù)就又達到疫情前狀態(tài)，再后來據負責開 發(fā) 票的同事說，進出項發(fā)票金額差不多，也就是說如果不算人工費用，也無法實現盈利。再經歷過又一次小規(guī)模的裁員后，雖然沒有領導主動號召，但大家都非常節(jié)約。我們發(fā)貨有些產品會用到泡沫緩沖這類的東西來填充，其實倉庫已經好久沒有采購這里耗材了，都是同事把家里網購商品的泡沫棉或者墊子自己做切割送到發(fā)貨倉庫。辦公區(qū)的空調，夏天往往也是到臨近中午才開啟制冷模式，平時主要靠風扇，就這風扇還是同事從家里帶來的。
但這些細枝末節(jié)的節(jié)流，是無法與時代車輪抗衡的。這幾年期間也有過好消息，比如和某某集團簽約合作，連最終價格都經歷了幾次談判，銷售部的這個喜訊帶動了大家情緒，都很高興。然而合同并沒有帶來任何實際的訂單，倒是因為合同要求彩色打印，還特地跑到外面的打印店高價打印。也考慮過給MAH代工，然而也沒有接到什么相關訂單。為了避免產出后無法售出，只能采取按訂單生產的模式，已經不敢提前備貨?？恐鴷r有時無、無法吃飽的小單子，餓瘦了，也餓走了不少人。
這樣想來，到這步也是自然會發(fā)生的。十多年沒有更新簡歷，我一度忘了具體來這里的年月份。更新完簡歷，挨個咨詢企業(yè)，系統(tǒng)自定的打招呼模式，很符合我的心態(tài)，“弱弱的問一句，請問這個崗位還招人嗎？”
圖源 招聘截圖
本身在這個公司做的是生產負責人，下面包含設備部和生產部兩個部門，聽上去很大，但因為人少，現在加起來也不到十個人。設備部的設立，更多的是基于框架的需求，畢竟就我一個搞搞維護、更換，每次帶著另個男同事，我修電，他扶梯子看電閘。做的最多的設備部工作就是接個插座，換燈，給純化水系統(tǒng)更換耗材，給車間空調系統(tǒng)更換濾器和機器三角帶之類的。其他復雜點的工作，往往是對著網上視頻操作，給空調更換控制面板，給洗衣機換顯示板，好在其他設備還算耐用，保持的不錯。
之前在質量部的工作，倒是有用得上，而且ISO13485的內審員證書是有的，所以質量體系的意識觀念沒有因為做生產而松弛。之前還覺得質量、生產都是經驗型的，屬于越老越吃香的崗位?，F在看來，老來吃肉的是有，但應該是少數，可能還有一些像我這樣的連喝上湯都困難。
醫(yī)療健康的剛需性是不變的，希望還是存在的，只不過需要度過這個相對特殊的時期，我也不知道明天是否能有面試電話，更不知道這次破產能否給些補償以度過這個窗口期，“按理說”往往不如“實際上”更有操作性。我們這些中年人需要工作，醫(yī)療行業(yè)也需要我們這些老梆子。我希望自己能快些找到工作，也希望老板能有機會東山再起，干下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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